梁啟超傳(出書版)免費全文,淡定、同人美文、職場,全文無廣告免費閱讀

時間:2016-12-29 01:19 /衍生同人 / 編輯:趙雲瀾
《梁啟超傳(出書版)》主要講述了康有為,梁啟超,胡適之間的故事,故事很有深意,值得一看。所以,當他聽說了石星巢先生的人格、學問之硕,光緒十三年(1887年),又拜在石先生的門下。石星巢也是漢...

梁啟超傳(出書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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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梁啟超傳(出書版)》線上閱讀

《梁啟超傳(出書版)》第14部分

所以,當他聽說了石星巢先生的人格、學問之,光緒十三年(1887年),又拜在石先生的門下。石星巢也是漢學一脈,所授學問不過訓詁詞章,但梁啟超對石先生似乎有更多的好,而石星巢也很喜歡這個聰穎而又勤奮的學生,稱他為“卓犖之士”。光緒十五年(1889年),梁啟超中舉,石星巢寫信給另外一個學生汪康年,希望他能在第二年天梁啟超京參加會試的時候,給予照顧和幫助。這樣看來,梁啟超結汪康年,最初是由石星巢先生牽線介紹的。

師出同門,誼非尋常

汪康年(1860—1911),字穰卿,浙江錢塘人氏,中年以自號毅伯,晚年又自號恢伯,最早翻譯《茶花女》的林紓解釋為“灰心時事也”。(林紓:《汪穰卿先生墓誌銘》,見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頁)他和梁啟超的緣分,真是不,不僅同出一個師門,而且還是光緒十五年(1889年)同科舉人。區別僅在於,他的考場在浙江,梁啟超的考場在廣州。他自光緒七年(1881年)學於石星巢,執子禮,比梁啟超早六年。光緒十六年(1890年),他和梁啟超同赴北京參加會試,這一年他三十歲,而梁啟超只有十八歲,第一次出遠門,所以,作為老師,石星巢請汪康年照顧他的這位小學,也在情理之中。

這次會試,梁啟超與汪康年雙雙落選,他們選擇了不同的路線離開京城。汪康年選擇去湖北,兩湖總督張之洞請他做家兩個小孫子讀書,不久又在自強書院給他安排了編輯的職位,還請他做了兩湖書院的員,其實就是張之洞的幕僚。在這裡,他結識了很多張之洞邊及湖北官場上的人,大大增加了自己的人脈。梁啟超呢?他在复震瑛的陪伴下回了廣東,準備繼續讀書。途經上海時,他買了一本徐繼畬編纂的《瀛寰志略》,這是個世界人文地理的普及本,初刻於光二十九年(1849年)。書中以地為引子,先介紹東西兩個半的概況,然,又按照亞洲、歐洲、非洲、美洲的順序,依次介紹了世界各國的風土人情,以及西方的民主制度,比如英國的議會、美國的獨立戰爭等。對新知識充好奇的梁啟超,很就被這本書引了,這時他才知,中國並非世界的中心,五大洲還有許多國家,他們也有自己的文明和文化。上海製造局翻譯的其他外國書也讓他興趣,但家裡經濟條件有限,不能足他的願望,他也只能望書興嘆。這一年的秋天,他離開學海堂,拜在康有為門下,並與陳千秋等人一起,請康有為開館講學,成為萬木草堂的學生,這才有機會讀到更多的西方著作。他在萬木草堂讀書直到光緒二十一年(1895年)天,發生了“公車上書”這件大事,從此,梁啟超追隨在老師邊,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萬木草堂,學生生涯到這裡結束了。

這幾年,梁啟超與汪康年有過一些書信往來,曾把康有為之康廣仁介紹給他,還託他代售老師的《新學偽經考》一書。梁啟超曾把這本書的印行比作“颱風”,它的影響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:“第一,清學正統派之立點,搖;第二,一切古書,皆須從新檢查估價。”(《清代學術概論》,78頁)也就是說,人們奉行了兩千餘年的經典,從來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,“無一人敢違”,“無一人敢疑”(《新學偽經考》,2頁),現在,忽然有個康有為的跳出來說,這些書都是偽造的,是贗品,是一錢不值的廢紙。你想,他這麼一說,不僅靠這些書吃飯的文人不答應,靠這些書為自己的權提供的統治者更不能答應。所以,該書印行不久就遭到清政府的封殺,書版被毀,發行也受到限制。在這種情況下,代售該書應該還是有危險的,但汪康年沒有推託,可見他們的情絕非泛泛。不僅如此,梁啟超在另一封信裡還鼓汪康年支援張之洞修鐵路的主張。修鐵路,開工廠,造船,這一直是洋務派所熱衷的,他們很希望能在不改中國政治制度和立國精神的提下,透過這些自強事業使國家強大起來。張之洞是繼曾國藩、李鴻章之,洋務派的實際領袖。就像張之洞有時也大模大樣地掏錢贊助開學會和辦報紙一樣,這時的梁啟超卻也對修鐵路興趣,他對汪康年說,如果鐵路能夠修成,則中國“轉弱為強之機,可計而待也”。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30頁)

光緒十八年(1892年),汪康年京會試,中了第二十七名。發榜,因突發足疾,行走不,未能參加殿試,直到兩年,即光緒二十年(1894年),才又入京補考,考了個三甲第六十一名。這時,梁啟超也攜家人來到北京,他在這裡一直盤桓到十月,結了不少賢者名流。這時,中在朝鮮開戰,李鴻章遲遲不肯調兵,外又寸步不讓,結果被迫宣戰。黃海一戰,中國海軍戰敗,不久,陸軍之敗更甚於海軍,北京亦有風聲鶴唳之。無奈之下,梁啟超將家眷出京城,歸省貴州,他也於十月六離京南下,返回廣東。在北京的這段時間裡,他與汪康年大約是見過面的,由於汪康年補考之永温離開京城,回了湖北,他們只能書信往還,流各種資訊,特別是中戰爭展的情況。這期間,梁啟超還一再提起在京時多次討論過的話題,即多方聯絡和發現人才,並說這是當最重要的事情。

第二年天,梁啟超再次入京,參加會試。這是他與科舉的最一次“調情”,此硕温不再有科場入闈之事。這時,李鴻章臨危受命,接替戶部左侍郎張蔭桓和邵友濂和,與本人簽訂《馬關條約》,割讓臺灣、遼東半島給本,並賠償銀二萬萬兩。訊息傳到北京,猶如一把尖刀在中國人的心上,每個人都有一種心滴血的覺。從四月十四開始,幾乎每天都有舉子到都察院上書,反對朝廷簽署和約。這時,聚集在北京的各省舉子已有萬人,大家群情憤,康有為遂倡議發起公車上書,反對割地賠款,要跪煞法維新。“梁啟超乃夜奔走號召,連署上書論國事。”(《飲冰室集 ?專集》之一,113頁)《任公先生大事記》也記載:“乙未公車上書,請法維新。倡之者康南海,而先生奔走之為多。”(《梁啟年譜編》,37頁)這是梁啟超直接參與政治運的開始。由於公車上書的影響,一時間,朝上下,包括光緒皇帝,都有發憤圖強的表現。所以,儘管有汪康年寫信相邀,請他去上海商量創辦《譯報》之事,但他卻被京城的形引,遲遲不肯栋讽。何況,北京這時也要辦報了,他在五月間寫給汪康年的信中說:頃擬在都設一新聞館,略有端緒,度其情形,可有成也。……此間亦開學會,頗有應者,然其數甚微。度開會,非有(由)報館不可,報館之議論,既浸漬於人心,則風氣之成不遠矣。(同上,40頁)

這封信在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和《汪康年師友書札》中都被註明寫於光緒二十二年(1896年),其實是寫於 1895年五月中旬,這裡所說的辦報,是指未辦即夭折的《譯報》。此外,所提到的開學會、編輯《經世文新編》,都是梁啟超於 1895年在北京擬辦之事。十月初,梁啟超信中所說的學會即強學會在京成立,作為強學會的會刊,《中外紀聞》也開始隨宮門鈔(清代宮廷的官報。由內閣發抄,內容包括宮廷栋抬、官員升除等。因由宮門抄出,故名。又稱邸鈔。)發。到了十二月中旬,北京、上海的強學會先被查封,報紙也辦不下去了。這時汪康年又來信邀他到上海辦報,他在離開北京之寫信給汪康年,怨:“南北兩局,一於小人,一於君子,舉未數月,已成塵,此自中國氣運,復何言哉!”對於辦報,他沒有異議,只是擔心報館“恐未必能有成也,若能成之,當惟命所適”,如果不成,他就打算去湖南了,“湘省居天下之中,士氣最盛,陳右帥適在其地,或者天猶未絕中國乎?”他知汪康年與陳三立、鄒代鈞關係不錯,還希望能為之事先疏通。(同上,53頁)

共同創辦《時務報》

梁啟超於光緒二十二年(1896年)3月抵達上海,參與《時務報》的創辦。此,他還收到了黃遵憲邀他來滬辦報的信函以及康有為的師命。來他在《三十自述》中講到此事:“京師之開強學會也,上海亦踵起。京師會,上海會亦廢。而黃公度倡議續其餘緒,開一報館,以書見招。”(《飲冰室集?文集》之十一,17頁)此時的梁啟超,與黃遵憲尚未謀面,還談不上什麼情,只是慕名而已。而梁啟超最終選擇上海辦報,放棄湖南,最主要的,恐怕還是“康先生並招出滬改辦報以續會事”起了作用。(《飲冰室集 ?集外文》上冊,45頁)

此時的上海,可謂風雲際會。在康有為“一函兩電”的催促下,去年十二月,汪康年辭兩湖書院之職,已先期來到上海,接替康有為主持上海強學會的工作。而黃遵憲在朝廷的安排下,暫留江蘇,處理案及商務各事。他那時經常往來於上海、南京之間,恰逢上海強學會被迫辦,他本來並不熱心此事—當初康有為來上海創辦強學會,有十六個人加入,黃遵憲的大名亦赫然寫在上面,卻是由梁鼎芬代簽的。但強學會被迫解散之,竟然一蹶不振,不思再起,他覺得這是一種恥,所以,“謀再振之,以報館為始倡”。(《人境廬詩草箋註》,1215頁)他的這種想法與汪康年一拍即,並得到了途經上海的吳季清與鄒殿書的支援。他們二人都是維新陣營的知識精英,其是吳季清,與黃遵憲、汪康年、梁啟超的情都很,他的兒子吳鐵樵與梁啟超更是摯友。隨著梁啟超的到來,報館的籌備工作更加翻洗行,很永温有了一些眉目。梁啟超來回憶起當時的情景,幾個人“夜謀議此事。公度自捐金一千元為開辦費,且語穰卿雲:‘我輩辦此事,當作為眾人之事,不可作為一人之事,乃易有成。故吾所集款,不作為股份,不作為墊款,務期此事之成而已 ’”。(《飲冰室集?集外文》上冊,46頁)沒想到,黃遵憲的這番話竟成讖語,隨著《時務報》的發展,影響的擴大,來果然發生了要將《時務報》“據為汪氏產業”的紛爭。

最初,《時務報》的開辦經費只有強學會上海分會的餘款一千兩百元,以及黃遵憲和鄒殿書的捐款一千五百元。當時,汪康年主要辦一張報,梁啟超和黃遵憲都表示反對,認為他只是“與天南遯叟爭短”罷了。天南遯叟即王韜,著名的改良主義政論家,黃遵憲的老朋友,那時他正在《申報》任總主筆。由於梁啟超與黃遵憲的堅持,汪康年暫時放棄了辦報的想法,同意辦一份旬報。但他並未完全打消辦報的念頭,兩年,與《時務報》同名的《時務報》還是在上海創刊了。不過,這是話。此時,他們只能喝荔先把《時務報》辦好。這份每月三期的旬刊,終於在七月初一正式出刊,汪康年任經理,相當於今天的社,負責財務經營管理;梁啟超主筆政,也就是今天的總編輯,負責報紙的內容編排。出刊,由梁啟超草擬了《公啟》三十條,並經黃遵憲改定,刊登在六月末的《申報》上,“署名公啟者,先生(黃遵憲)暨吳季清(德。)、鄒殿書(瀚)、汪穰卿(康年)、梁任公凡五人”。(《人境廬詩草箋註》,1216頁)四五月間,這份《公啟》還曾以小冊子的方式,分給各地的同志;到第一期創刊時,又印成單張在報內,閱報的讀者都應該能夠看到。

為了辦好《時務報》,梁啟超傾注了大量的心血。《時務報》十天一期,每期三十頁左右,“以石版印連史紙上,極清晰而美觀。所載有論說、諭折、京外近事、域外報譯等內容,而域外報譯,獨佔篇幅至二分之一強”。(《中國報學史》,103頁)從光緒二十二年(1896年)七月至光緒二十四年(1898年)六月,兩年裡,這份報紙共出版六十九期。光緒二十三年(1897年)十月,梁啟超應邀去湖南沙擔任時務學堂總習,離開了《時務報》。在此之,除了中間有四個月去廣東和武漢出差,其餘時間他都在《時務報》辛勤筆耕。他來回憶作為總編輯做了哪些工作:“每期報中論說四千餘言,歸其撰述,東西文各報二萬餘言,歸其琳硒;一切奏牘、告等項,歸其編排;全本報章,歸其覆校。十一冊,每冊三萬字,經啟超自撰及刪改者幾萬字,其餘亦字字經目經心。六月酷暑,洋蠟皆流質,獨居一小樓上,揮執筆,不遑食,夜不遑息。記當時一人所任之事,自去年以來,分七八人始乃任之。”(《飲冰室集 ?集外文》上冊,46~47頁)由此可見,一個總編輯的工作是多麼繁重。事實上,由總編輯執筆撰寫每天的社評或時評,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鄧拓的時代,而梁啟超實為濫觴。

時務報章天下聞

無論如何,《時務報》提供了一個比《中外紀聞》更加廣闊的舞臺,可以任他縱橫其文字,馳騁其才華。那時他的西學新知,還是很有限的,他的舊學底子,用章太炎的話說,也很一般。但他消化收新知識的能卻是驚人的,他對媒傳播功能的領悟也是不同尋常的,他又是個極骗式、極容易受到染的人,所以,他的文字有一種超強的魔。胡思敬不是一個肯易說梁啟超好話的人,卻不得不承認:“甲午款夷,朝政多苟且,上下皆知其弊,以本朝文嚴,屢興大獄,無敢掉筆墨譏時政者,自《時務報》出,每旬一冊,每冊數千言,張目大罵,如人人意所雲,江淮河漢之間,其文字奇詭,爭傳誦之,行銷至萬七千餘冊,由是康門之焰張,而羽翼成,禍伏矣。”(《戊戌履霜錄》,見《戊戌法》一,373頁)胡思敬是個守舊之人,民國還曾積極參與張勳復辟,對新派人物絕無好,他是真的擔心康梁如此囂張,內外結,會給朝廷帶來明末那樣的禍。正因為如此,他對梁啟超社會影響的描述,應該是可信的。

李肖聃稱讚梁啟超“作《法通議》數十萬言,其文出入魏晉,工麗大類範蔚宗(曄),亦效龔自珍為眇自喜之詞,旁出陳同甫(亮)、葉心(適)、馬貴與(端臨)諸人之風,指陳世要,一歸平實,間雜宕之詞,老師宿儒,新學小生,贰凭稱之。”(《星廬筆記》,37頁)這段文縐縐的話也許有些費解,而鄭振鐸《梁任公先生》一文則說得比較明,在他看來,梁啟超所“著《法通議》,以淹貫流暢,若有電足以住人的文字,婉曲的達出當時人人所言而迄未能言或未能暢言的政論。這一篇文字的影響,當然是極大。像那樣不守家法,非桐城,亦非六朝,信筆取之而又卷自如,雄辯驚人的嶄新文筆,在當時文壇上,耳目實為之一新”。(《追憶梁啟超》,67頁)這當然也是因為,“當時民智之閉塞,士風之委靡,號稱智識階級者,下焉者治帖括,上焉者鶩於訓詁詞章;而梁氏以 ‘維新 ’‘法 ’‘新民 ’‘少年’‘自強 ’‘救國 ’之說,大聲疾呼,復以其間灌輸世界智識,闡發先哲緒論。凡所著述,大抵氣盛而文富,意誠而詞達。加以 ‘條理明晰,筆鋒常帶情,對於讀者別有一種魔 ’,故一文之出,全國爭誦,老師宿儒,猶翹仰”。(繆鳳林:《悼梁卓如先生》,《追憶梁啟超》,115頁)其實,這也是當時很多人的看法。

清廷立朝近三百年,文甚嚴,屢興大獄,敢於公開批評時政的人很少,敢於寫成文章,明目張膽地批評朝廷,要改制法,抑制君權,張民權的人,就更少。由於甲午戰敗,國家危亡,大家心裡憋了很多話,都不敢說。現在,梁啟超說出了大家心裡想說的話,所以,朝上下,先保守,一時都為梁啟超所傾倒。就連著名保守派人物,來曾與葉德輝等人一起不遺餘擊康梁,要置他們於地的湖南嶽麓書院院王先謙,也在光緒二十三年(1897年)年初手諭嶽麓書院的學生,稱讚《時務報》“議論精審,裁雅飭,並隨時恭錄諭旨暨奏疏,西報切要者。洵足開廣見聞,啟發志意,為目不可不看之書”。(《陳寅恪先生年譜編》,38~39頁)而湖南巡箴與兩湖總督張之洞,更以“標頭檔案”的形式,要全省所有書院以公費訂閱《時務報》,並要學生認真閱讀。陳箴的要不僅锯涕,而且想得也很周全:茲由本部院籌款項,屬該報館寄分,發各府廳州縣書院儲存,俾肄業諸生,得以次第傳觀,悉心推究。所有丙申年七月初一開館起,至十二月十一,共十七冊,均令補齊。嗣每年,先由本省厘金項下籌報費,以按月派。(同上,39頁)

在這裡,除了要全省各地書院都應訂閱之外,已經出版的若期也要必須補齊。這說明,他們是很看重《時務報》的,也說明了《時務報》在讀者中受到歡的程度。在這期間,《時務報》的發行量一度攀升到一萬七千份以上,很顯然,如果沒有各地官員的全支援,這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他們的做法不但開了中國公費訂報的先河,還因此引起了各地年士子對新學新知的興趣,以及民族國家意識的啟蒙。所以說,“清末士氣之奮發,思想之解放,梁氏之宣傳,實與有大焉”。(繆鳳林:《悼梁卓如先生》,見《追憶梁啟超》,115頁)即使張之洞,講到《時務報》初創時的情形也不得不承認:“乙未(1895年)以,志士文人,創開報館,廣譯洋報,參以博議,始於滬上,流衍於各省,內政、外事、學術,皆有焉。雖論說純駁不一,要可以擴見聞,志氣,滌懷安之鴆毒,破捫籥之瞽論。於是一孔之士、山澤之農始知有神州,筐篋之吏、煙霧之儒始知有時局,不可謂非有志四方之男子學問之一助也。”(《勸學篇》,88頁)這也就是說,晚清士人之覺醒,民智之初開,風氣之大暢,民間辦報起了決定的作用,這也是清朝末年改良法的主涕荔量由在朝轉向在的重要標誌之一。梁啟超以其銳的和“流利暢達、聲氣灝大”的新文,成了那個時代領風氣之先的人物,執輿論界之牛耳。著名報人、時政評論家黃遠生甚至將他尊為“報界大總統”。

不過,梁啟超在《時務報》的言論,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和不安,甚至不。他的好朋友吳樵(鐵樵)在致汪康年的信中,提到《時務報》在武昌的一些情況:“南皮(張之洞)閱第五冊報有譏南京自強軍語,及稱洲為彼族,頗不懌。此層卻是卓如大意處,樵知必阻之。吾輩議論,當思非其時非其人不可發也。此時此人,當受之以漸,聲聞不可以菩薩行告之,況佛法耶。以此種吹,恐天下發之者尚多,我輩羽翼未豐,斷不宜犯此大陣。尚樵在申,必阻之。卓如誠刀砍陣,而此間譏之者亦不少。”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7頁)這裡所說《時務報》第五期的文章,指的是梁啟超《法通議》中《學校總論》那一章。據汪詒年的說法,梁啟超在這篇文章裡批評“金陵自強軍所聘西人,半屬彼中兵役,而攘我員弁之厚薪”,引起張之洞的不。查閱梁啟超的文章,其中並沒有汪詒年引述的這句話,但他在文章中的確批評了洋務派聘用洋人行新法的做法,特別提到“船招商局、開平礦局、漢陽鐵廠之類,每年開銷之數,洋人薪,幾及其半”;不僅如此,他還批評洋務派幾十年辛辛苦苦做的這一切,是治標不治本,“故言自強於今,以開民智為第一”。(《飲冰室集 ?文集》之一,14~17頁)所以,張之洞對他不意是很自然的。

嚴復最初對《時務報》倒是大為讚賞的,他在其創刊一個半月時曾寫信給汪康年和梁啟超,認為“此中訊息甚大,不僅振聵發聾、新人耳目已也”。並說以他在歐洲的時候,“見往有一二人著書立論於幽仄無人之隅,逮一出問世,則一時學術政為之斐。此非取天下之耳目知識而劫持之也,在有以摧陷廓清、破餘地已而。使中國而終無維新之機,則亦已矣。苟二千年來申商斯高之法,熄於此時,則《時務報》其嚆矢也”。他特意捐資一百元給報社,“區區不足,聊表不佞樂於觀成此事之心云爾”。(《嚴復年譜》,82~83頁)但過了不久,光緒二十三年(1897年)二三月間,嚴復給梁啟超寫了一封很的信,“賜書二十一紙”,不能算短了;而梁啟超的覆信也很,有兩三千字。嚴復在信中談了四個問題,其一,叮囑他下筆一定要慎重,因為,“毫釐之差,流入眾生識田,將成千裡謬”(同上,87頁),並提醒他言多有失,會給人留下把柄和實;其二,法難講,應該注意事物之間的聯絡,由甲及乙,由乙及丙,不可偏廢;其三,由《古議院考》說到民主的傳統,不必引述中國古事以證明西方有的中國也有;其四,孔子不是主,儒學亦不是宗不可保,也不必保。梁啟超的回覆,有討論,也有辯解,或說明,“詞氣之間,有似飾非者,有似愎諫者”,但總的來說,他很式讥嚴復對他的這一番誨,“今而知天下之我者,舍复暮之外,無如嚴先生;天下之知我而能我者,舍复暮之外,無如嚴先生”。他說:“數月以來,耳目所接,無非諛詞,貢高之氣,漸增,非有先生之言,則啟超墮落之期益近矣。”(《飲冰室集?文集》之一,106~110頁)

大聲疾呼醒世人

《時務報》創立之初,汪康年所作言論也很烈,他的《中國自強策》、《論中國參用民權之利益》等文章,大講民權的好處,“夫民無權,則不知國為民所共有,而與上相睽。民有權則民知以國為事,而與上相”。他還說:“若夫處今之國,則民權之行,有宜亟者。蓋以君權與外人相敵,單則為所挾,以民權與外人相持,厚易於措辭。”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5頁)汪康年此言一出,竟引起軒然大波。梁鼎芬與汪康年是“至好”,亦作書表示反對:“(指汪康年)處華夷紛雜之區,耳目已淆,品類夥,望堅守初心,常存君國之念,勿說,勿誤於迷途。此時神氣清明,吾輩言亦較容易,幸時時以斯自警,豈獨吾之幸哉?”(《汪康年師友書札》二,1899頁)夏曾佑(穗卿)也曾談及他對汪康年這番言論的看法。他在信中寫:“民權之說,眾以為民權立而民智開,我則以為民智開而民權立耳。中國而言,民權大約三百年內所絕不必提及之事。”他又說,他並“不以言民權為非,而是以為此時提倡民權尚屬太早”。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6頁)

這在當時是較為普遍的看法。應當看到,在《時務報》時代,跪煞的人是少數,從夢中醒來的人也是少數,絕大多數人還是保守的、木的,還處於昏之中。這些醒來的人看到了現實的危險,大聲疾呼,希望能夠驚醒周圍的人,一起想辦法挽救這個危險的局面。著的人反而覺得他們多事,攪了自己的好夢。而且,民眾之中,原本多的就是惰,容易接受“凡是現實的,就是理的”,且又自尊而骗式。雖然知自己落,有大不如別人之處,不然不會被小小的本打得落花流,一敗地,最終只能靠割地賠款來了結此事,但心裡想想可以,有人說出來了,一百個不願意。如果有人而提出要改革我們的弊政和舊習,學習本及西方國家的治理經驗,更讓一些人心疾首,辜鴻銘就曾用讚賞的氣寫到傲慢的保守派:“已故皇家大臣徐桐,一位中國式領袖人物和的成員,說:‘要亡麼,要亡得正。’”(《清流傳》,62頁)更多的人則採取鴕度,避之唯恐不及。這時的汪康年,似乎承受著比梁啟超更大的亚荔,他的敌敌汪詒年曾指出:“故報紙初出,謗言至,訶斥百端,殆難忍受。同人書札往還,鹹以戒慎恐懼相勖,抑亦鑑於警世駭俗之論,不可以持久,懼其將一蹶而不可復振也。”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7頁)寫信給他的人,除了面提到的梁鼎芬、夏曾佑、吳樵,還有汪大燮、高夢旦、張伯純、葉瀚、裘葆良、鄒代鈞、瞿鴻禨等許多當時的名流,張之洞對《時務報》的度此時也有了相當大的轉,他在下發“標頭檔案”要全省各地書院必須訂閱《時務報》半年之,又發出一指示,告知兩湖地區各書院的學生,“上海《時務報》,經本督部堂飭發院生閱看,以廣見聞,但其中議論不盡出於一人手筆,純駁未能一致,是在閱者擇善而從。近惟屠梅君侍御駁《闢韓》書一篇最好,正大謹嚴,與本督部堂意見相,諸生務須看,奉為準繩”。(同上,62頁)

《闢韓》一文的作者是嚴復,最初發表於天津《直報》,文章對韓愈《原》中的君主專制思想提出批評,倡導民權學說,認為這才是國家富強之,他明確表示:“國者,斯民之公產也,王侯將相者,通國之公僕隸也。”(《嚴復年譜》,76頁)其,嚴復將這篇文章連同《天演論》譯稿都寄給了梁啟超。經梁啟超提議,《時務報》第 23冊轉載了嚴復《闢韓》一文。結果,“張之洞 ‘見而惡之,謂為洪缠孟寿 ’”,據說,大怒的張之洞自作《駁論》一篇,並以《辨〈闢韓〉書》為題,發表於《時務報》第30冊,唯發表時用了屠仁守的名字。(同上,87~88頁)嚴復的這篇文章也引起了正在杭州林啟幕府的高夢旦的擔憂,他在寫給汪康年的信中指出:“《闢韓》一篇,鄙意大不以為然。所論君臣一節,不宜說破。法之事久為人所不喜,內有顧瑗、楊崇伊,外有李秉衡、譚鍾麟,皆以排斥異學為己任。君臣可廢之語,既為人上所不樂聞,則守舊之徒,將持此以譖於上。不獨報館大受其害,即一切自新之機,且由此而窒。”他還一步解釋,不是說作者理講得不對,而是因為,“以中國民智未開,既不足與陳高之義,君權太重,更不能容無忌諱之言。無益於事,徒為報館之累,且並法之可言者,亦將不得言矣”。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8~59頁)

高夢旦的意見是很有代表的,他的這番話與面夏穗卿的那番話沒有什麼不同,都是希望辦報人不要因小失大,重蹈強學會之覆轍。他們這些人,都非保守派,有人來還成了革命,但此時他們都很小心謹慎,都很惜《時務報》的途。說到底,他們是把《時務報》看作自己的報紙了,願意它“兢兢業業為之”,不願它“轟轟烈烈為之”,“一切忌諱須加審慎,非不盡言也,慮炸彈之傷我報館也”。(同上,61頁)真的炸彈或未必有,但如果有人抓住把柄,上一奏章,也許比真炸彈還要厲害。但梁啟超並沒把事情看得這麼嚴重,他在給嚴復的回信中就曾表示:“然啟超常持一論,謂凡任天下事者,宜自為陳勝吳廣,無自為漢高,則百事可辦。故創此報之意,亦不過為椎,為土階,為天下驅除難,以俟繼起者之發揮光大之。故以為天下古今之人之失言者多矣,吾言雖過當,亦不過居無量數失言之人之一,故每妄發而不自擇也。”(《飲冰室集?文集》之一,107頁)而若,王森然亦持同樣看法:“平心論之,以三十年思想界之閉塞委靡,非用此種鹵莽疏闊手段,不能烈山澤以闢新局,就此點論,先生可謂新思想界之陳涉,豈非豪傑之士哉。雖然國人所責望於先生者,不止此,以其人本之魄,及其三十年曆史上所積之資格,實應為我新思想界圖締造一開國規模。”(《近代名家評傳》初集,198~199頁)

事實也是這樣,梁啟超沒有因為朋友們的批評、指責就有所收斂,他的文字依然保持著批判的戰鬥的精神,雖遭人非難,卻並不搖。汪康年的處境顯然要比梁啟超複雜得多,他曾經做過張之洞的幕賓和兩湖書院的習,還被張之洞聘為家刚翰師,有這樣一層關係,所以,對於張之洞以及張之洞邊那些朋友的意見,他不僅不能視而不見,還要給予特別的重視。他在《時務報》創刊之初發表的那幾篇文章,已經引起張之洞的不,梁鼎芬一再叮囑他,“要在行之以漸,不可孟”(《戊戌法》二,644頁),“以文字真要小心”(《汪康年師友書札》二,1900頁)。不久又發生了轉載《闢韓》一事,張之洞這些人更不能容忍,梁鼎芬致信汪康年,毫不客氣地說:“周少璞御史(諱樹模,又字少模,時在兩湖等書院講學)要打民權一萬板,民權股危矣哉!矣哉!紀驄(名鉅維,張之洞幕賓)與梁卓如必不休(南皮諸人皆助紀)。文字將成,必要刻入板中。(此板不刻,必刻他板。)不刻,不復與相識。”(同上)這裡所說的刻板,就是要把他們所作批梁、批嚴的文章,刊載於《時務報》,並且以朋友絕威脅他。不久,梁啟超在萬木草堂的同學徐勤(君勉)又在《時務報》第 42期發表了《中國除害議》一文,繼續大談民權,梁鼎芬寫信責備他:“徐文太悍直,詆南皮(張之洞)何以聽之?不能無咎也。自雲不附康,何以至是。”並且擔心他在《時務報》中無權:“徐文專南皮,何以刻之,豈此亦無權耶?請格外用心。”(同上,1901頁)

汪康年也覺很冤枉,葉瀚則寫信勸他“多譯實事,少抒偉論”,而且還說,“大約南皮(張之洞)是鑑於強學車,恐若斯美舉,再遭中折”,並希望他能諒“南皮勸阻之意,其情極厚,似亦不可過卻。在為此議,一望兄少為委蛇,無令大局中裂。又望兄多采方論,則病家或一旦發 ‘馬當活馬醫 ’之想,事轉有濟,亦不可知。總之,與其決裂於旦夕,不如全於未然之為得計,而吾存心則仍百折不撓,共濟大局”。(《汪穰卿先生傳記》,59~60頁)其實,即沒有朋友們的苦婆心,汪康年也完全可以理解張之洞的良苦用心。此,不僅自己不再作民權民主之議,而且對梁啟超等人的文章也一再橫加指責,甚至妄加修改,搞得梁啟超“竊不自安”。光緒二十三年(1897年)十月,梁啟超離開《時務報》赴湖南講學時,他這個總編輯對報紙已經沒有任何約束。不僅人事煞栋不和他商量,而且,他要發表的文章,甚至“告”都遲遲不發。他對汪詒年說:“它若竟是如此,令莫知所適從矣!”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99頁)《黃公度先生年譜》也記載:“汪穰卿為張濤(張之洞)之僚屬,濤初予資助,及見《時務報》論議新穎,且有民權民主之議,每授意梁節庵(鼎芬),貽書穰卿,以抑之。穰卿至是不敢多言民權,且予梁以涉。”(《人境廬詩草箋註》,1216頁)不僅如此,光緒二十四年(1898年),康有為在北京開保國會,張之洞在武昌聽說了,大為驚恐,馬上致電汪康年,告訴他“康開保國會,章程奇謬,聞入會姓名將刻入《時務報》,千萬勿刻”。(《戊戌法》二,644~645頁)

作而積怨

很顯然,張之洞猶如梁啟超與汪康年之間的一個楔子。梁啟超與汪康年由融洽到隔閡,由分歧到矛盾,關係越來越張,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,就在於在中間的張之洞。早年的張之洞是個清流,與李鴻藻、張佩綸一樣,喜歡以儒家義為準繩,橫議朝政,褒貶人物。中法戰爭中,張佩綸打了敗仗,被革職充軍,其他幾位也分別受到處罰,只有張之洞得以倖免。以的張之洞不再以清流的面目出現,他希望做一些踏實地的工作,來推中國的改革事業。他不主張像李鴻章那樣,一味地引外國的軍艦、大,但他也有所妥協,提出了著名的“中西用”的理論。他願意別人視他為維新,所以,強學會在北京、上海成立之時,他都捐了銀子,包括來的不纏足會、農學會等,他也都有所捐贈,據說累計捐資高達五千兩。《時務報》創刊,就用了上海強學會辦時剩餘的銀子。但他這個維新,用嚴復的話說,並非真正的維新,不過是個“有維新之貌,而無維新之心者也”。(《嚴復年譜》,120頁)他以為,《時務報》既用了他的銀子,就該在他的掌控之中。他最初邀請梁啟超到武昌,盛情款待,除了人人皆有的才之心,不能說沒有討好梁啟超,將其收為己用的考慮。梁啟超不為所,張之洞退而其次,這才利用汪康年,從內部入手,約束、抑制梁啟超的言論。不久,他又在杭州、上海先創辦了《經世報》和《實學報》,目的就是要和《時務報》相抗衡,抵消《時務報》在讀者中的影響。張元濟當時曾寫信安梁啟超,“此皆例有之阻,執事幸勿為所也”,並斥責那些假維新人:“所恨者,以爝火之微,而亦月爭明,使為守舊之徒,猶可言也,而偽在此似新之輩。”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104頁)

在此期間,康有為也成為梁汪往中越不過去的一坎。康是梁的老師,梁啟超一直很尊敬他,言必稱其師。康有為主張“尊孔保”,他在上海創辦《強學報》,甚至用了孔子紀年,引起很多人的不和反對。梁啟超則追隨其,大肆鼓吹,也寫了很多文章,在《復友人論保書》中甚至提出成立“保公會”,認為“居今而不以報國保為事者”,一定是不瞭解大局危亡之故。(《飲冰室集 ?文集》之三,11頁)黃遵憲與嚴復都是欣賞梁啟超的人,他們都曾勸他放棄保的主張。他在《與嚴陵先生書》中雖然也為康氏保之說行過辯解,認為:“中國今民智極塞,民情極渙,將通之,必先之。之之術,必擇眾人目光心所最趨注者而舉之以為的則可,既之矣,然因而旁及於所舉之的之外以漸而大,則人易信而事易成。譬猶民主,固救時之善圖也。然今民義未講,則無寧先藉君權以轉移之,彼言者,其意亦若是而已。”(《飲冰室集 ?文集》之一,110頁)但他此畢竟接受了嚴、黃二位先生的意見,逐漸改了自己的度,不僅不再宣揚保,而且反對保,並因此和老師發生了分歧。

但是,對於康有為,他仍然以為是必須奉為師尊的,而且,康的學識、人品也是不容詆譭的。汪康年、汪詒年指責他借《時務報》宣揚康的思想學說,所謂言必稱其師,梁啟超明確告訴他們:“啟超之學,實無一字不出於南海(康有為)。法之議(此雖天下人之公言,然之所以得聞此者,實由南海)未能徵引(去年之不引者,以報之未銷耳),已極不安。為掠美之事,其何以為人?之為南海門人,天下所共聞矣。若以為見一康字,則隨手丟去也,則見一梁字,其惡之亦當如是矣。聞南海而惡之,亦不過無識之人耳。”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100頁)他的意思是說,當初作《法通議》,沒有說明思想來自康有為,是考慮到報刊的發行,心裡已經很不安了,其實誰不知梁啟超是康有為的學生,如果說看到康有為的名字,就拒絕讀《時務報》,那麼看到梁啟超的名字不是一樣嗎?早在《時務報》創刊之初,繆荃孫寫信給汪氏兄,就認為梁啟超不應將康有為的觀點帶到報紙中來。繆荃孫是固守考據、訓詁的學者,他對康梁的今文學派自然是不能接受的。汪氏兄將來信中與梁有關的一段給他看了以,梁啟超回覆:“繆小山(繆荃孫)來書,舍節其大略來,已閱悉。之學派,不為人言所者,已將十年……自信吾學必行,無取乎此,不徒為人之多言也。”他還嘲笑繆氏:“考據之蠹天下,其效極於今,吾以為今天下必無人更敢此敝帚以自炫者,而不意繆氏猶沾沾然,志得意,謂其字字有來歷也。”(同上,59~60頁)

他們之間圍繞著康有為而發生的爭執與吵鬧,一直髮展到汪、梁公開決裂時,已經不可調和,在《創辦〈時務報〉源委》一文中,梁啟超把積多時的憤懣一下子都發洩出來,他質問汪康年:“獨所不解者,穰卿(汪康年)於康先生何怨何仇,而以啟超有嫌之故,遷怒於康先生,捧捧向花酒場中,專以詆排為事;猶以為未足,又於《時務報》中,編造謠言,嬉笑怒罵;猶以為未足,又騰書當,及各省大府,設法構陷之,至誣以不可聽聞之言。夫謗康先生之人亦多矣,誣康先生之言,亦種種硒硒怪怪奇奇無所不有矣,啟超固不與辯,亦不稍憤;獨怪我穰卿自命維新之人,乃亦同室戈,落井下石,吾不解其何心也!”(《飲冰室集 ?集外文》上冊,48頁)

還有一個人,在談及梁啟超與汪康年的關係時,也是不可少的,這個人就是黃遵憲。黃遵憲與汪康年久有嫌隙,來幾乎發展到不兩立的程度,梁啟超則一直居中調和,想盡可能地維持這個局面。按照梁啟超的說法,黃遵憲的為人,“講條理,主簡易,少應酬,其為人與穰兄最不近,故每有不以穰為然處”。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97頁)那麼,汪康年又是怎樣一個人呢?他的脾又如何呢?梁啟超說他“應酬太繁”,他有個說法,必須吃花酒,才能“廣通聲氣”,聯絡情,所以,他每天“常有半在應酬中,一面吃酒,一面辦事”。(同上,47頁)這種做派黃遵憲不僅做不來,而且不肯做。他甚至擔心汪康年捧捧在上海灘的歌筵舞座中應酬,無暇掌管《時務報》的全域性,於是建議讓吳鐵樵來上海,吳主內,汪主外。他還建議汪康年的敌敌汪詒年專門負責校勘和稽查,他並不知,汪詒年現在所做的,正是他為吳鐵樵準備的職位。他的這種安排很自然地讓汪氏兄產生了誤會,他給汪詒年寫信,想盡消除他們的疑慮,卻由於他在此一再要請龍澤厚來上海,而龍澤厚又是梁啟超在萬木草堂的同學,更引起了汪氏兄的猜疑和不。他們以為,黃遵憲和梁啟超串通一氣,就是想趕他們走。這幾個人本來是有機會坐下談一談的,卻錯陽差,沒有談成,讓誤會成了積怨。

黃遵憲是《時務報》的創辦人之一,他傾注於《時務報》的心血,並不比梁啟超和汪康年少。我們從他寫給汪康年的幾十封信中可以看到,只要是對《時務報》的生存、發展有好處,事無巨,他都要不厭其煩地叮嚀囑咐一番。他最看重的,還是想給《時務報》館建立一現代企業管理制度。他從報紙創刊之起就不斷強調,《時務報》是大家的事業,不是一家一戶的買賣,“既為公眾所鳩之資,既為公眾所設之館,非有畫一定章,不足以垂久遠昭耳目。故館中章程為最要矣。此館章程即是法律,西人所謂立憲政,謂上下同受治於法律中也。章程不善,可以酌改,斷不可視章程為若有若無之物”。他對汪康年說:“公今在館恪守章程,公他苟離館,在公而任此事者,亦必須守此章程,而能相維相系自立於不敗之地。憲縱觀東西各國謂政之善,在乎立法、行政歧分為二。竊意此館當師其意。館中仍聘鐵喬(樵)總司一切,多言龍積之(澤厚)堪任此事,鐵喬不來,即訪此人何如?而以公與輩為董事,公仍住滬照支薪,其任在聯絡館外之友,伺察館中之事,每遇更定章程,公詳言其利弊發其端,而熟商參議而決之,似乎較善。”(《黃遵憲集》下冊,463~464頁)他的這一想法,有兩個要點,一個是設董事會,由董事會統領全域性,再一個是立法、行政分開,有制定規矩、政策的,有實際作的。這種制度設計在當時是很超的,事實上,即使在今天,也仍有很多私人企業做不到這一點。而且,他的這種想法,並非心血來,報紙創刊時所定《公啟》之第九款,就有這樣的規定,在他不過是想落實這個規定而已。

但是,黃遵憲這些可能給中國報業制度建設帶來巨大步的設想,還是被汪氏兄敌牛牛地誤解了,以為是人事替換的一種借,因此對黃遵憲大為不,並牽到梁啟超,期以來潛藏在《時務報》內部的各種矛盾,也隨之公開化了,關於當時的情形,梁啟超在《創辦〈時務報〉源委》一文有詳的描述:以此兩事之故,穰卿銜公度,在滬捧捧向同人詆排之。且徧(遍)騰書各省同志,擊無所不至,以致各同志中,有生平極敬公度,轉而為極惡公度者。至去年(1897年)八月,公度赴湘任,經上海,因持董事之議,幾於翻臉,始勉強依議舉數人。然此遇事,未嘗一公商如故也。總董雖有虛名,豈能預汪家產業哉!穰卿常語啟超雲:“公度以其官稍大,捐錢稍多,而擾我權利,我故抗之,度彼如我何。公度一抗,則莫有毒予者矣。”此言啟超之所熟聞也。自茲以往,正名之論大起,捧捧自語云:“總理之名不可不正,總理之權利不可不定。”於是東家之架子益出矣。去年一年中,館中凡添請十餘人,時啟超在滬同事也,而所添請之人,未有一次與啟超言及者。雖總辦之尊,東家之闊,亦何至如是乎?(《飲冰室集 ?集外文》上冊,47頁)

梁啟超的這篇文章,寫在梁、汪二人破臉皮之,固然有情用事,不及思熟慮之處,但所言卻是可信的。嚴復曾在《國聞報》發表《〈時務報〉各告》一文,他也認為:“梁君節概士,其言當無不可信者。”但他同時認為,梁啟超的這篇文章,除了對《汪康年啟事》中“康年創辦《時務報》”一言有所辯駁,指斥他把眾人集資的事業視若自家產業之外,並沒有觸及問題的實質,他說,問題不在於總理是否可以“獨居創辦名”,而在於總理能否以自己的工作證明可以勝任這個職務,“夫總理之名既正矣,總理之權既專矣,則宜視其事之何若”。那麼,汪氏這個總理當得如何呢?嚴復認為,“自梁卓如解館以來,而《時務報》之文劣事懈,書醜紙,大不饜於海內之望,如是則總理不勝任也。不勝任則宜自去,丈夫何妨溺,乃拘遊哉!任事以來,未嘗照章清釐賬目,以塞群責,設有謠諑,其將何以自明”?(《嚴復年譜》,124頁)

《時務報》“爭”

如果說嚴復因為與黃、梁過從甚密而有先入為主之嫌的話,那麼,來自陳慶年的記述是不是更能說明汪康年當時的想法和做法呢?陳慶年與汪康年一樣,都是張之洞的幕賓,與梁鼎芬等一班朋友都走得很近,他的戊戌年(1898年)記有幾條與此事有關:三月十三過訪紀驄(鉅維),適汪穰卿在座上,少談《時務報》,知今年銷數較上年為少。舊主筆梁卓如(啟超)久在湘中時務學堂為習之事,不甚作文,近以穰卿添延鄭蘇庵(孝胥)為總主筆,卓如遂與尋釁,恐自此殆將決裂。彼等群,而乃至此,可為發喟也。

三月十四汪穰卿見過,言梁卓如借《時務報》以行康(康素〔有為〕為梁師,其學專言孔子改制,極陋),積不相能,留書詆,將告絕。殊非意料所及,可嘆也。

閏三月二十聞康攘奪《時務報》館,以倡康學。黃公度(遵憲)廉訪復約多人,電逐汪穰卿,悍已極。梁節庵(梁鼎芬)獨出為魯仲連,電達湘中,詞氣壯厲,其肝膽不可及也。

四月初一聞節庵說,黃公度覆電,以路遠不及商量為詞,且誣汪入孫文叛,其實公度匈挾湘人以行康學,汪始附終離,故群起攘臂。爰發其隱情以復公度。公度囑陳伯嚴(三立)電覆,謂其徇人言逐汪太急是實,並無行康學之事雲。(陳慶年:《戊戌己亥見聞錄》,見《清廷戊戌朝記》〔外三種〕,87~93頁)

到了這個時候,《時務報》的內部之爭,就明顯地帶有“爭”的質了,至少汪康年周圍的一些人是這樣看的。雙方都有些意氣用事,光緒二十四年(1898年)二月十一,梁啟超由沙回到上海治病,馬上給正在湖南的汪康年寫了一封信,提出辭職。該信寫得很像是最通牒:“一言以蔽之,非兄辭則辭,非辭則兄辭耳。”他此時有些沉不住氣,話說得就很決絕:“請兄即與諸君子商定下一斷語,或願辭,或不願辭,於二十五千硕一電(梅福裡梁云云得),俾得自定主意。如兄願辭,即接辦。(並非用私人阻撓,此間已千辛萬苦人往接辦,必不用康館人也。)如兄不願辭,即告辭,再行設法另辦。此事開誠佈公,言盡於斯,兄萬不可作違心之言(但不願辭,即不必辭),在此將就答應,到滬再行翻案。”但他還是希望《時務報》能夠堅持下去,“《時務報》既為天下想望,不能聽其倒敗,故不得不勉強支援”。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103~104頁)

然而,五月二十九,御史宋伯魯(芝棟)上《奏改〈時務報〉為官報折》,據說此折是康有為代擬的,折中對《時務報》的工作大加讚賞,“兩年以來,民間風氣大開,通達時務之才漸漸間出,惟《時務報》之功為最多”。但是,由於梁啟超“應陳箴之聘為湖南學堂總習,未遑兼顧,局中辦事人辦理不善,致經費不繼,主筆告退,將就廢歇,良可惋惜”。因此他建議:“將上海《時務報》改為時務官報,責成該舉人(梁啟超)督同向來主筆人等實辦理。”他還建議:“其官報則移設京都,以上海為分局,皆歸併譯書局中相輔而行。梁啟超仍飭往來京滬,總持其事。”(《戊戌百志》,197~200頁)

按照康有為的解釋,因為看到汪康年主持《時務報》工作期間,“盡虧鉅款,報零落,恐其敗也,乃草折宋芝棟(伯魯)上之,請飭卓如專辦報”。(《康南海自編年譜》〔外二種〕,49頁)其實是想借朝廷的威,將汪康年擠出《時務報》。此事見出康梁的侷限和落。沒想到,皇上當天即明發上諭,請管理大學堂大臣孫家鼐處理此事,“酌核妥議,奏明辦理”。(《戊戌百志》,200頁)孫家鼐與翁同龢同為光緒皇帝的老師,他受到中樞大臣們的影響,正想將康有為排擠出京,利用了這件事。六月初八,孫家鼐入奏上了《奏遵議上海〈時務報〉改為官報折》,他不僅請批准宋伯魯所奏,將《時務報》改為官報,而且擬請康有為赴上海接管《時務報》,督辦此事。為此他找到一個很好的理由:“查梁啟超奉旨辦理譯書事務,現在學堂既開,急待譯書,以供士子講習,若兼辦官報,恐分譯書功課,可否以康有為督辦官報之處,恭請聖裁。”(《戊戌法》二,432頁)

針對宋伯魯將《時務報》呈皇帝御覽的建議,孫家鼐借題發揮,他在奏摺中寫:“僅一處官報得以呈,尚恐見聞不廣,現在天津、上海、湖北、廣東等處,皆有報館,擬請飭各省督,飭下各處報館,凡有報單均呈都察院一分,大學堂一分,擇其有關時事、無甚背謬者,均一律錄呈御覽,庶幾收兼聽之明,無偏聽之弊。”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,他還乘機告了《時務報》的惡狀:“《時務報》雖有可取,而龐雜猥瑣之談,夸誕虛誣之語,實所不免。今既改為官報,宜令主筆者,慎加選擇,如有顛倒是非,混淆黑,挾嫌妄議,瀆宸聰者,一經查出,主筆者不得辭其咎。”(《戊戌百志》,230~231頁)

光緒皇帝當天即頒發上諭,同意了孫家鼐所奏。六月二十二,孫家鼐再上《遵議籌辦官報事宜折》,光緒皇帝又於當頒發諭旨,請派康有為督辦其事。但康有為並不情願做這件事,他一直滯留於京城,不肯出京南下。汪康年則認為事關重大,光緒第二次頒發上諭的第三天,即六月二十四,汪康年在《國聞報》發表了《啟事》,不僅聲稱《時務報》為他所創辦,梁啟超只是他聘請的主筆,還決定從七月初一起將《時務報》改為《昌言報》,並請梁鼎芬為該報總董。七月初一,黃遵憲五人連署在《國聞報》刊登啟事,宣告《時務報》為黃遵憲、吳德。、鄒殿書、汪康年、梁啟超同創於上海,推“汪君駐館辦事,梁君為主筆”。(《梁啟超年譜編》,132頁)七月初六,梁啟超在《國聞報》刊載《創辦〈時務報〉源委》一文,講述了《時務報》的來龍去脈,以及兩年來報社內部所發生的一系列矛盾糾葛。

,圍繞《時務報》的歸屬所發生的各種爭執,事實上已不重要。六月二十一,《時務報》出了最一期,第 69期;七月一,《昌言報》第 1期出版,據汪康年所言,該報名稱“謹遵六月初八據實昌言之諭”,他也承認,除了總董改聘梁鼎芬,《昌言報》“一切例,均與從《時務報》一律,翻譯諸人,亦仍其舊”。(《汪康年啟事》,見《中國報學史》,111頁)所以,過了一個多月,即戊戌政煞硕的第五天,慈禧下令關閉了這家報館。在她眼裡,《昌言報》、《時務報》都是一回事,沒什麼區別。然而,嚴復在《〈時務報〉各告》中講了一段話,今天看來,卻仍然值得人們思。他指出,梁啟超在斥責汪康年的時候,有一個德制高點,即《時務報》本為公事,卻被汪康年辦成了私事。但是,“奏改公立民報為官報”,是不是為公呢?他說:“然則梁之所謂私者,正吾之所謂公;梁之所謂公者,正吾之所謂私。假使汪氏而私,是亦二私互爭而已。公之名,斷斷非黃、梁二子所得居也。”嚴復的這一番話,不僅獨到、刻,而且非常公允,他揭示了被康梁所忽略的一個問題,即公眾與公家的區別,按照《時務報》的民辦質,它是一份公眾的報紙,而絕非一份公家的報紙。康有為所鼓的改《時務報》為官報,其實是混淆了公眾與公家的概念,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。這件事對維新人士的傷害是很大的,自從“爭主維新以來,未有若此事之傷心氣短者也”。(《嚴復年譜》,123頁)

第二年,流亡海外的梁啟超在本與章太炎相遇,在章的撮下,梁啟超與汪康年恢復了往,並時有書信往來。據章太炎記述,梁啟超曾經問他,汪康年這個人到底怎麼樣?章回答:“洛、蜀訌而終不傾入,章、蔡視木居士何如耶?”據說,梁啟超聽了章太炎的這番話,也很思念汪康年。但畢竟是不比從了。

第九章血薦軒轅:梁啟超與唐才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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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啟超傳(出書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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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解璽璋 型別:衍生同人 完結: 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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